失去了锁的钥匙

失去了锁的钥匙
静静躺在我的抽屉里

逝去的记忆、时光
钥匙依旧是钥匙

究竟哪一个
才是真正的错觉?

前尘往事、我、钥匙?
钥匙又真的是钥匙吗?

蚯蚓和婴儿

闲来无事,在塑料箱里养了几千只红蚯蚓。一盒盒的果皮、菜叶丢进去,不用多久就成了黑油油的泥土。看蚯蚓蠕动是种乐趣。每次收集完蚯蚓粪,分离出的蚯蚓密密麻麻,纠结在一起像座小山丘。可当把这座小山丘挪到新鲜的基料上,它们就润物细无声般地渐渐消失不见了。

当我开盖翻看塑料箱的时候,总会时不时地起疑——这么小小的一方土,真的容纳了数以千计的生命吗?掩藏在毫不起眼的浮土之下,竟然就是生生不息的生命轮回吗?难以相信。同样难于相信的,是整个广阔的北美大陆,竟曾经完全没有蚯蚓的足迹。塑料箱和北美大陆,生命的丰盛与孤寂。

有了孩子之后,又新添了可供观察的对象。除去通常的感受之外,最能触动我的最初印象,是她的柔弱。人,是这个星球上最高等的生物,可相对其他物种,人类的下一代初生下来出奇的弱。眼睛看不清物体。自己无法移动,甚至支撑不起头颅。大脑是个果冻,发不出像样的音节,连困了不知道怎样睡着都能哭闹起来。可偏偏就是这样弱弱的小baby,一代又一代,延续着人类的物种和文明。

仔细想想,大自然不可能错,偏差的当然是我的认知。人生的阶段当以十年计,一个王朝历经百年,而物种演化则以百万年计。普普通通的一具肉体凡躯,淹没于对我们自身而言近乎无限的宽广世界与时间长河之中。也许我们和蚯蚓相比,并无大异。

重读自己

忙碌的日子过的有些久,我想该是时候照料下自己的灵魂……

拾起曾经爱读的书,不为重温曾经的回忆,只想看清一路走来的自己。回首望去,曾经种种未知的想象已凝固成了一种色彩。选择与未选择的道路。将过去与未来倒置,一切都被时间刻画出了有形的边界,像是固化的流动玻璃。

也许不需要刻意提醒自己,它们自己就会提醒自己,那些凝固住的困惑、迷茫、渴求、爱恋、热情、呓语和玄思……

寻找永恒

蜉蝣般的生命寻找永恒,这寻求自身就是件多么荒诞不经的事啊!可即便如此,却没有人知道在蜉蝣的世界里是否存在永恒。我想一定是有的,就像宇宙洪荒衬照下,我们个体生命中的永恒一样。无疑,这是高度主观化的永恒。这同样也是向内而非向外的永恒。倘若生命本身也不过是物质的一种模式和现象,那么永恒——生命中的决定性瞬间——似乎也就并非那么一件特殊的事了。

走在夜晚的小路上,四下无人,头顶星辰闪烁。夜空清晰得似乎能让人看清自己的过往,灵魂,与生命之泉所在。生活不过是一场巨大的拖延症,掩饰着迫在眉睫的死亡。

广阔的天地

有时会有这样的困惑——在如今的时代,那些不熟悉计算机的人应该怎么办?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脱离不了计算机的使用。从智能手机到机顶盒、数字电视,从订票出行到数码相片处理,从日常办公到购物到娱乐游戏到财务管理,从网络信息获取到社交互动,离开了计算机的使用那几乎是寸步难行。当然,这里说的计算机是指的广义上有计算能力设备。它们的原理都是相通的。

而那些了解计算机日常使用的人们,却也不一定了解它的运行原理。浏览器为什么打不开网页?网站是怎样知道我的选择偏好的?电影的特效是怎样制作出来的?金融市场的数字脉搏正在怎样跳动?物理学家们又在如何模拟着宇宙运行?…… 我曾试着用一种不同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。对我而言,那将是形形色色事物失去了普遍联系的世界,一个充斥着种种术语和理念,陌生而神秘的世界。

费曼曾说,科学知识的掌握无损于对美的理解。相反地,它因提供了不同的认知角度而增进了美的理解。计算机、世界、宇宙运行的终极原理,莫不如此。

然而,那些不了解计算机或是科学原理的人们依旧可以健康、快乐的生活下去,而不乏对这个世界深刻的认知、体悟与洞察。就像千百年来不曾改变过的那样。

每每想到这里,我就不由的感叹——这个世界是多么广阔的一片天地!

关于Cohen,关于死亡

听了很多遍Live in London,而每一次听都还是会被感动。Live in London这张专辑是Cohen 2009年在伦敦的现场演唱会录音,而这一年他已经74岁了。

Cohen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叛逆过,有过混乱的私生活,做过潦倒的诗人,但并不怎么受欢迎。直到后来尝试转行,试着用他独特的声音来歌唱,一切才就此改观起来。并造就了今天我们所熟知的Cohen。

古稀之年的他再度登台,却丝毫没有英雄迟暮的悲凉。恰恰相反,岁月积淀的低沉嗓音唱起一首首熟悉的歌曲,不得不让我感慨——这实在人生难得的珍贵时刻。对Cohen如此,对我们也是如此。

Tower of Song这首歌开场时,Cohen小步跑上舞台。穿插的话语里他说起自己和曾经的老师见面,还一起喝了杯酒。他当年的老师这年97岁。老师对他说,Excuse me for not dying。Cohen如是转述着,并说自己,I kind of feel the same way。细细品来,这是何等坦荡的情怀和睿智啊~

说起死亡,有种说法是这样的。人的意识本质是一个量子过程。临终的那个瞬间,身体机能逐渐停止,于是意识的量子状态无法继续维持。但精神意识所包含的量子信息并没有丢失,它逐渐扩散开来,弥漫在整个宇宙乃至多重宇宙。或许这就是那些美妙濒死体验的根源。那不是什么幻象或神经刺激,而是某种程度上的真实。

关于死亡,这就是我所能想到的最美丽的时刻。可若是连灵魂最终也要回归宇宙的怀抱,那么人的一生就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彻底回归。就像Cohen歌里唱到的,All men will be sailors then until the sea shall free them。所有人都会是水手,直到大海赐予他们自由。

关于英剧《Black Mirror》的一些想法

看完英剧《Black Mirror》,毫不犹豫地给了5星的豆瓣评价。因为它真实的影像呈现,以及深刻的洞见与讽刺。

Black Mirror,代表了那块无处不在、或大或小、深不可测的屏幕,是当代科技文明的象征之一。全剧共分三集,剧情、演员、导演各不相关,却都围绕着科技文明展开。无处不在的媒体与网络,登峰造极的虚拟现实生活,还有可以无限回放的忆粒装置。

原剧海报中有着这样的宣传语:“Thrillingly, Unsettlingly  Modern”。之所以现代,是因为影片中的科技背景设定。而这设定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遥远的幻想,而是科技发展的合理推测,甚至某种程度上必将会实现的未来。且略过第一集中已成为现实的媒体与社交化网络。第二集中游戏与现实的关系是被认真讨论过的未来十年的科技趋势(Seth Priebatsch: The game layer on top of the world)。而第三集中的忆粒科技会不会就是伴随着人类对自身改造而开启的Neo-evolution?(Harvey Fineberg: Are we ready for neo-evolution?

海报的宣传语同样可被解读为:Modernly Thrilling and Unsettling。而之所以使人惊悚与不安,不在于科技文明描绘的未来,而在于科技背景下“人”的迷失。剧中三集虽然情节、背景各异,而故事的真正尖刻之处全都与性有关。虽然应是无意为之,但在我看来却是一个深深的隐喻。性与爱,无论何种科技文明也无法掩盖的人性核心。

说到底,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去面对黑镜照射出的未来与自己了么?

死亡的瞬间与生命的瞬间

据说精神之于肉体,类似于一台自诞生起就没有停机的电脑。种种的自我意识、记忆情感,都不过是在肉身这部运转精密的机器之上激荡的回路,演变的模式,复杂的计算罢了。终于有一天,机器老了。计算变得迟缓而易错,模式渐渐弱化而难以识别。在停机的一刹那,所有数十年分秒不停所积累的信息、数据,最后一次以难于捉摸的方式逐渐淡褪,并从此在世上消失。

然而死亡不过是个体的终结——像是无数珊瑚虫的死亡造就了五彩斑斓的珊瑚礁,无数植物的死亡变成了石油,运转起整个当代社会——死亡,这一精神的结晶体又何尝不是支撑起人类精神世界的珊瑚礁?

书架上随手拿起一本书,作者生于1844卒于1900;再拿起一本,生于1913卒于1987;我不知道这些书本中有多少作者已经告别了人世,但即便是最新上市的书籍,距离编辑、排版、印刷、上架也过去有些时日。就更不用说那些跳跃的灵感在作者脑中闪烁、酝酿、构思、编排、并被记录下的瞬间了。

而那些如此深刻地触动了我的灵魂的语句,它们不过是植物尸体上记录的已经“死亡”的想法;那些如此深深契入我的生命中的旋律,它们也不过是已经“死亡”的曲调;若是当真来一场朝圣或是寻梦之旅,也恐怕一切早已物是人非,不复当年的模样。

死亡,似乎无处不在,因为时间的切片无时不在无处不在。即便是此时此刻,那些我在场或不在场的地方,形形色色的面孔背后,又发生着怎样的人生故事?Cut!!就此打住。当我写下这句的时候,上一瞬间已经永远凝固,成为历史。这其中自然不乏精彩的故事,谁又知道呢?

无时无刻不是死亡,而无时无刻又都不是生命。不同时空里的死亡孕育了此刻的生命,而这向死的生命必借这无时无刻不在的死亡得以实现和自我完成。正如先知所言,“死亡的奥秘若不在生命的心里寻找,又如何能找到它呢?”

每一个苹果都是生而平等的

整齐码放的苹果堆前,一双双手在四处游移。拾起、旋转、检视,再又放下,如此重复着。

一个声音此刻总会在心底浮现——所有这些付出巨大努力而来到世间,有着种种缺憾而并不完美的苹果们,全都是生而平等,值得爱怜的。难道不是吗?

注:以上,苹果请换作西红柿、橙子、梨、草莓。。。

一千零一个梦境

艺术家Shea Hembrey在题为“How I became 100 artists”的TED演讲中,分享了自己如何虚构出100位艺术家连同他们风格迥异的作品的故事。不知怎地,就想起了《24重人格》里,精神分裂的主人公那段阳光灿烂的午后的描写——开着车,来到原野,在山顶“找到一个幽静隐密的地点,俯瞰着旧金山湾,把毯子铺在地面”……“12支汤匙放在毯子上,排列成一排”……用尖细的记号笔把那群分身的名字写在汤匙的柄子上……“于是乎,一个接一个,伙伴们轮流分享冻糕。大伙全都跑出来了,现身在大自然中,眺望着海湾。”

100 artists,说的是一场关于艺术的艺术;24重人格,说的是特殊患者的生命体验。他们的故事是如此的不同,而这感觉却又何其地相似!

无论是这场艺术,抑或是那个午后,我想,一切的美丽之处就在于——终于能有这样一个机会,把一个人内心中如此迥异的自我,放在一起,铺排开,晾晒着。熨的平平展展,舒舒服服,心里暖洋洋的。

若是有可能,我是多想记录下自己的每一刻梦境。记录下那些面目不一、丰富多彩、涌动不息的梦境人生。那一千零一个记忆呵,总在黎明时分渐隐渐褪、消散于无形,像是一个个不能言说的秘密。

理论物理学家David Bohm曾说,“Individuality is only possible if it unfolds from wholeness”。事物不仅仅是普遍联系的,事物更是由普遍联系所定义的。在这场关于“我是谁”的永恒追问中,梦不止于揭示与展现自我,更直接地参与定义了“我”。书写梦,也就书写了“我”;写下一千零一个梦境,只因它们,真实存在。